※終於有下篇了嗚嗚嗚 ※我真是拖稿神人(?)
04 日夜遊神-下
殿中肅穆依舊,一副梧桐木桌椅置於上殿,兩架桃花心木椅至於階下,階級分明,一目了然。
機伶在殿門等候多時,見了一黑一白二人進殿,便迎了上去。
「日遊神、夜遊神,請將木牌交與吾。」
日遊伸手遞出,長袖一掩手指,衣襬拂過殿檻,翩然進殿;夜遊抽出腰上木牌,往機伶手中一擊,便邁開步伐踏進殿中。
直到二人入了正殿,便聽得一道宏亮聲音響起:「日遊夜遊,近來安好?」
「日遊叩見大帝,稟告大帝,一切安好。」
白衣率先發言,拱手一揖,禮數盡足;而黑袍卻略一抱拳,低低回了一句:「夜遊見過大帝。」
只聞一陣笑聲掠過,黑紅雲錦長掛由殿後出現,酆都大帝伸手一擺賜座,便在梧桐椅上坐了下來,拈拈長鬚,似乎十分輕鬆:「夜遊,瞧你神情,想來你又有事情要稟告?」
夜遊撇了一旁的日遊一眼,奴了奴嘴,報道:「其實……也不是挺大的事。」
日遊輕哂:「大帝問你話,別打太極啊。」
夜遊白了他一眼,呼了口氣:「也真沒什麼,就是幾個娃兒酉時在街上鬧事,打翻了掌燈人手中的燈籠,一個失手著了火,順道燒了幾家雞舍……唉,可憐了那掌燈人,就這樣白白犧牲……我也就順道對那些小娃略施小懲。」
「看來真是小事兒呢。」
聽聞後日遊涼涼的回了一句,惹來夜遊的怒瞪。然而酆都大帝聽聞後卻沉下臉來問了一句:「那掌燈的何故白白犧牲?」
見酆都大帝突然的陰沉,夜遊似乎有些凜然,戰戰兢兢地報道:「不甚清楚,當時只見那些小娃發狠似地打翻燈籠,那火燒得快,一時沒注意到一邊的掌燈,只記得火著起後就聽見有人喊死人了,這才回頭見得那掌燈的口吐白沫,而那些娃兒怔愣愣的杵在一旁,竟像是被嚇著一般。」
日遊這時方驚覺怪異之處,回頭盯著夜遊,問:「你說那些孩子嚇著了?若是蓄意,如何會被自己的行為嚇著?」
「我說了,當時我注意不在他們身上!」夜遊有些怒,咬牙回道。
「你有無詢問他們?」酆都大帝再問,夜遊謹慎地回道:「當然是有的,只是他們嚇得哆嗦、答非所問。問他們何故鬧事?說不記得。何故殺人?更是連連撇清。這事情明明白白擺在那兒,敢情我都不相信他們無事!我才給他們罰了幾根棍子。」
酆都大帝沉默思索了一陣,連日遊也難得地不搭理自己,這令夜遊感到怪異,卻也說不上來,難不成自己哪裡做錯了嗎?正當夜遊想再說些什麼之時,卻聽日遊開了口:「大帝,莫非這是您傳我們來的原因?」
酆都大帝緩緩皺起眉頭,並不答腔。
「怎麼回事?」夜遊轉向日遊,問道。
日遊神情肅然地盯著他,道:「我曾經在書上見過,這是一種制術,低階小鬼時常撿拾鬼差的法術碎片,煉成這樣能夠迷惑人心的法術。然而因為只是法術碎片,並沒有很大的力量,那些孩子們會這樣快清醒,也是這個原因。」
夜遊一聽瞪大了血色雙眸,有些激動地抓住了桃花心木扶手,震得椅子喀滋喀滋作響,日遊在旁伸手輕壓住對方,他很清楚對方在壓抑著自己的情緒,只是殿前不能失儀,只能替他略微按捺住。
「請大帝明示。」日遊轉向酆都大帝,說道。
酆都大帝微微點了頭,呼出一口氣來:「忘川的結界日前有些不穩固,這事兒你們應該都知曉吧?」見日夜遊點點頭,酆都大帝繼續道:「檀弓方才與本座談了修褉的事,你們可有眉目?」
「檀弓?檀弓回來了?」凜著神的夜遊突然回過神來似的,喊出了這麼一句,被一旁的日遊壓了壓手,這才緩和下情緒。
「大帝,您的意思似乎是認為忘川附近有變異的小鬼作祟?」日遊回道,眉間微微蹙起,頗有些質疑,卻似乎礙於身分不敢僭越。
酆都大帝當然知道日遊質疑自己,日日掌管的地區,有變異的個體怎麼可能不知道,還要上司來提點?這無非是對下屬的不信任;然而酆都大帝卻並無此意,只是緩了氣,捻了捻長鬚:「呵,本座並無質疑你們的意思,只是既然有結界不牢固的事實、人間又發生這樣匪夷所思之事,這勢必要查個清楚才是。」
日遊一聽稍稍緩和了面部表情,他並不是不尊敬這個上司,只是自尊心強的他,不容許自己的份內事出任何差錯,大概對酆都大帝的質疑,也只是對自己的質疑吧。
「是我失言,請大帝勿怪。」
酆都大帝輕哂,並未責罵,只是徐徐地搖搖頭:「無妨,在本座面前,有意見便直說吧。」卻見二人不答腔,只看著自己,酆都大帝便輕咳了一聲:
「還有孟婆一事,你們二人知道些什麼?」
日遊與夜遊面面相覷,又雙雙轉向酆都大帝,由日遊代為發言:「稟告大帝,吾等得知此事時,孟婆已離開兩個時辰了,當時正值夜間,況且連擺渡者都沒有親眼見著,屬下實在難以調查。」
「是嗎?那可真是有些難辦……」酆都大帝似乎有所準備,並沒有震怒或訝異,或許早就知道沒有那樣簡單得到線索,不禁眉頭深鎖。
殿上沉默了半晌,這才聽酆都大帝沉穩如鐘的聲音響起:「罷了,你們二人先行修褉之事,三日後始動。屆時會動用頗多術法能量,因此忘川的鬼差需要集結成隊,你們二人共同擔任主修褉,本座會在旁輔助。修褉細節你們應該都知曉了,尚有甚麼疑問嗎?」
在旁默不吭聲的夜遊突然站起身來,走到階前單膝跪下:「屬下辦事不力,人間之事竟驚擾大帝,現下竟未察覺忘川有異……大帝請責罰屬下吧!」
日遊見夜遊突然的動作有些驚詫,卻只是抬眼看了酆都大帝。就見酆都大帝擺擺手,略嘆口氣:「事已至此,人間的事也處理過了,本座也不好罰你甚麼;忘川這邊是小疏忽還是有心人刻意為之都還不明朗,就算真的有罪,恐怕也要等這事兒水落石出才能定罪,你說是不是?好了,都下去辦事吧。」
見夜遊直直瞪著台階不發一語,酆都大帝噙著笑又搖了搖頭,向日遊使了臉色。日遊見狀便起身,上前與夜遊同跪:「謹記大帝吩咐,日遊告退。」
夜遊抿了抿唇,這才答道:「夜遊……告退。」
伸手接過機伶手中的木牌,輕巧地步下台階,白衣見黑影並未跟上,側過身來看了後方的那個人一眼:「夜遊?」
就見夜遊緩緩地一頓一頓走下來,沒走幾步還磕絆了下,那笨拙的模樣讓日遊不禁略帶嘲諷地彎起嘴角:「鬧什麼彆扭呢?」
「去去!誰鬧彆扭啦!」一張臉瞬間扭曲了起,對著日遊扮扮鬼臉,夜遊幾步跨下階梯就到了地面,頭也不回地朝忘川方向走去。
日遊見他模樣,喊了一聲:「喂,你要去哪兒?」
「抓鬼。」
憤憤不平的語氣,卻惹得白衣皺了皺眉,翩然幾步便追了上去:「你拿什麼名分去抓?奉酆都大帝諭令?還是人間巡司掌?你現在就只是意氣用事,氣沖沖的一股腦兒,不怕打草驚蛇嗎?」
「閉嘴!我最不想被你說!」
夜遊最是聽不慣他人說教,尤其是對他的行為偏差。他也不是淨要找人麻煩,只是在這個人身邊自己總是扮著黑臉,說是習慣,還不如說是本能──這是氣場問題。但他不願深究,畢竟他也不是個計較太多小心眼的人,況且今日這事兒,他只是氣自己罷了,又關日遊什麼事呢?
日遊被他的脾氣弄得堵,他總是不知道到底該拿眼前這人怎麼辦。夜遊不是笨,他只是一根筋的單純,是非分明、愛惡分明,處理人間事務更是如此二分。
一個人無理取鬧,另一個人可不能跟著發瘋。
「好、我不說,你就去吧。別忘了捎幾片小鬼魂魄過來,我還得向大帝邀點功呢。」
日遊語帶諷刺地說道,清清淡淡的話語最是讓人不舒服,尤其夜遊最是容易被激將的個性,果不其然地見他瞪將過來,卻愣是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,只得憤恨甩袖離去。
大約是認定對方不會魯莽行事了,不過自己這樣好像把自己也搭進去了,日遊在心中暗自嘆,或許找檀弓說一聲,讓寬慰一下對方也就緩了。
他抬眼望著酆都殿前的黃桂,微微地鬆了眉間。
-TBC-